颜静秋推着她到了案前,用一块红布遮在了林宜头上,接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去叫淮安,你等会,别着急哈。”林宜垂眸,看见颜静秋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一会之后,另一个轮椅的轮子映入她的眼帘,她还看见了一双男士的老花鞋。再往上,视线就被头帘遮住了。“好了,婚礼开始。”随着颜静秋话音落,喜庆的婚礼乐响起。林宜听着这声音,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敢相信,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发出阵阵凉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颜静秋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一边喊,一边摆弄着两个轮椅,摁一下林宜的头。在喊出“夫妻对拜”的时候,林宜忽然开口:“我不同意这么婚事!”“你说什么?”颜静秋的声音戛然而止,冷冷的质问中带着一股狠厉。“我不同意这门婚事。”林宜大声的重复了一遍,“陆淮安,你说句话!”“……”陆淮安并没有回答她。“小宜,事已至此,不管你是不是同意,都没有用了。今天这个婚,你必须结!”颜静秋说着,又来摁林宜的头。林宜道:“我已是别人妻,又怎么能再嫁?”颜静秋一把扯开她的红盖头,“你胡说什么?”林宜终于又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她第一反应是去看陆淮安。此刻的陆淮安,穿着黑色暗纹的喜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坐姿绵软,头无力的朝一边耷拉着,早就没了生气。纵然早有猜测,可真的看见这一幕,林宜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陆淮安,他死了?!颜静秋说:“小宜,诸位神明都在场,你可不要乱说话!”林宜摇头,“颜静秋,我早就已经是陆砚南的人了,我们有孩子,我这辈子,只他不嫁,非他不可。即便你今天强摁着我的头,跟陆淮安举行这场换荒诞的婚礼,我也终归不是陆淮安的人!”颜静秋咬牙切齿,眼中迸发出恨意,“林宜,你知道我儿子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他牺牲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换你一副狼心狗肺吗?你太不识好歹了!”林宜摇头,根本无法理解此刻的颜静秋,“你真的别再发疯了!陆淮安已经死了,你放他去吧,别再折磨他了!”“你胡说八道什么?”颜静秋恶狠狠的瞪过来,她的手臂轻轻的环住了陆淮安的尸体,“我是他母亲,我怎么可能会折磨他?林宜,你知道吗?淮安他在临死之前,想的还是你。你说,他得多么爱你啊。”“他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该生出这么多事端!还有你和陆振东,一口一个爱着陆淮安,但其实一直折磨他的人,也是你们!”“闭嘴!”颜静秋呵斥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儿子!我儿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他懂事,听话,温顺,乖巧,温暖……他曾经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林宜!”颜静秋擦去眼泪,“儿啊。你喜欢的人,生前妈帮不了你,死后妈也要把她送到你身边。”她直起腰,从角落里拎出一瓶汽油,打开盖子,四处狂撒。“颜静秋!”无论林宜怎么喊,她就像是听不见似的,一边疯狂的洒汽油,一边喊着:“新郎新娘,入洞房了~~”w。xsz㈧。йêt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警笛声。颜静秋一怔,狠厉的目光扫向林宜,“你告诉了陆砚南?”“是。”林宜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想劝她回头,“颜静秋,你回头吧。我虽然不知道陆淮安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猜,他应该是真的累了,才选择了这条路。”试问一个人,从小就在阴暗里长大,即便把他放到阳光底下,他又该如何适应这阳光,向阳而生呢?陆家夫妇,终归是亲手培养出了一个性格两面的孩子,也终归是亲手毁了陆淮安!林宜看了一眼陆淮安,他的表情很从容,可想走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痛苦狰狞,反而是以一种很舒服很解脱的心情离开的。“我想,或许他是在为了你赎罪,也或许是为了陆振东。如果他泉下有知,看见你这么疯狂,一定会很痛苦吧。”“颜静秋,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这么信鬼神,就应该知道,父母造孽,孩子在底下也会受罪。说不定此刻陆淮安的鬼魂就在这附近看着你呢。”或许是最后一句话点到了颜静秋的痛处,她的神色狠狠一僵,然后便四下里环顾,“淮安?淮安你真的在这里吗?你能听到妈妈说话吗?”她四处寻找着什么,将那些碍事的纸人乱扯一通,碎片满地,她的声音里也渐渐带了哭腔,“淮安啊,孩子,你出来见妈妈一面好不好?妈好想你,妈妈真的好想你……”颜静秋疯了。精神失常了。她时而放声大哭,又时而放声癫笑,又扯过一个纸人抱在怀里,口中喃喃有词,“淮安,妈舍不得你。没有你,妈怎么活的下去啊?”“你为什么不等等妈妈?你为什么要丢下妈妈一个人啊……”林宜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没想到,那天一别之后,竟成了永别。陆淮安,她该恨他的。可现在,随着生命逝去,好像也恨不起来了。留下的,唯有遗憾和叹息。船舱门口人影一闪而过,林宜知道,陆砚南来了。角落里的颜静秋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撕碎了手里的纸人,掏出打火机,啪嗒一下火苗窜起。与此同时,陆砚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宜……”“不要过来!”林宜大叫。可她无法阻止陆砚南,同样的,也无法阻止颜静秋。在陆砚南踏进来的那一刻,打火机掉在了地上,火苗蹭的一下燃起,顺着满屋子的汽油烧起来,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