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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登门做客吃顿拳(第1页)

。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010px0;border-radius:3px3px;border:1pxsolidf2f2f2;}。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3px003px;line-height:22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10px;height:40px;width:40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float:left;}。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p{margin:0;}@media(max-width:768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show-pc{display:none;}}。show-app2-content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3px3px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relative;line-height:22px;}。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    男女双方,早年曾在一人家乡一人异乡相逢。    如今依旧如此,只不过双方对换,毕竟北俱芦洲算是她这位清凉宗开山宗主的半个家乡了。    山下俗子,认祖归宗,是头等大事。山上清心寡欲的修士,对待此事,更加重视。    贺小凉转头对身后那位宗门供奉的嫡传弟子,说道:"李舟,你先回山头。"    李舟虽然有些失魂落魄,仍是立即收起杂乱心思,恭敬领命离去。    贺小凉笑道:"随便走走"    陈平安点头道:"是该好好聊聊,拖泥带水,不该是一位宗主该有的行事风范。"    贺小凉转身走入小巷,让出了中间道路,有意无意偏向墙头一侧,陈平安便走在另外一侧。    贺小凉问道:"鬼蜮谷内,你是怎么猜到我与高承在暗中算计你"    陈平安说道:"都是些隐隐约约的机缘巧合,再将贺宗主想得道法高一些,心机重一些,就赶紧跑路了。"    贺小凉说道:"我在自家山头,修行没有任何问题,却差点跌境。你说浩然天下有几位刚刚跻身玉璞境的宗主,会有如此下场"    陈平安想起先前买柑橘时的见闻,便笑道:"如果道一声歉,就能够与贺宗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那就是我错了。"    贺小凉不置可否,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你以前应该说不出这种话。"    陈平安摇头道:"搁在以前,只要能够好好活下去,给人磕头求饶都成。"    贺小凉说道:"比如可以的话,你就会求着搬山猿不去一拳重伤刘羡阳"    陈平安点头道:"当然。若是那头老畜生当时觉得砰砰磕头没诚意,我便争取给老畜生磕头磕出一朵花来。"    贺小凉问道:"磕头之后呢"    陈平安没有藏掖,"还能如何过那平平淡淡的寻常日子。真要有那万一,让我有了个机会算旧账,那就两说。山上酒水,从来只会越放越香。"    贺小凉又问,"如今"    陈平安一边走,一边轻轻抛着手中那颗柑橘,缓缓说道:"本事不够,喝酒来凑。还能如何怨天尤人,哇哇大叫,嚷嚷着老天爷不开眼,老天爷就真会搭理我啊"    贺小凉刚要再问。    若是以往该如此,那么如今当如何    师父陆沉曾经带着她走过一条更加复杂的光阴长河,因此得以见识过未来种种陈平安。    唯独眼前这个陈平安,不在那"诸多陈平安"之列。    "叙旧没必要。"    陈平安握住柑橘,转头笑道:"贺宗主,给句痛快话,以后咱们到底能不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贺小凉指了指天幕,微笑道:"不如你问我师父去师尊真要颁下一道法旨,我这个当关门弟子的,不敢不从。"    陈平安笑道:"那我可得本事再大些,就是不知道在这之前,得喝去多少酒了。"    既然对方没诚意,也就很难聊了。    贺小凉根本不介意陈平安在想什么,她唯一介意的,是以后陈平安会怎么走,会不会成为自己大道之上的天大麻烦。    遥想当年,那个背着箩筐装有一堆蛇胆石的草鞋少年,头一次水畔相逢,不只是身份悬殊,便仰望站在石崖上的他们一行人,而是少年那会儿的心气,就在道路泥泞中。    不曾想这些年过去了,境界依旧悬殊,心气倒是高了不少。    贺小凉轻声说道:"陈平安,你知不知你这种性情,你每次走得稍高一些,越是谨小慎微,走得步步稳当,只要给仇家瞧见了端倪,杀你之心,便会更加坚定。"    "怎的,这还是我错了"    陈平安笑道:"那我可就要与贺宗主说句良心话了。你以为我不渐次登高,就没人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碾死我我看不在少数,要么是觉得得不偿失,要么是修行修在了狗身上,求而不得,一想到这个,我在他乡遇见贺宗主之后的好心情,就更好了。"    贺小凉看似随口说道:"你觉得是他们有错在先,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你就是个错"    陈平安依旧神色平静,"这种市井巷弄鸡飞狗跳的言语,其实不劳驾贺宗主来说,那么多年,在我家乡泥瓶巷附近,不光是纯粹闹着好玩的同龄人随口说说,也有些王八蛋故意念叨这些,恶心人,许多上了岁数的街坊邻居,许多心地很好的好人,他们有些时候看我的眼神,其实也在说类似言语道理。"    贺小凉沉默许久。    小巷尽头。    贺小凉停下脚步,"原来你早就知道真相了。"    陈平安说道:"贺宗主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贺小凉笑道:"心里明白就够了。"    陈平安反问道:"够了"    贺小凉微笑道:"是不太够。"    似乎莫名其妙便想明白了某个心结,贺小凉转过身,面对陈平安,"我在浩然天下的山巅等你,除此之外,你我各走各的。"    此次在济渎入海口重逢,既是偶遇,又是必然。    贺小凉想要做成的事情,往往都可以心想事成。    不服气她的福缘深厚,就乖乖忍着。    陈平安得到了一个比预期要好的答案,就笑道:"那就不送贺宗主了。"    贺小凉笑道:"我也没说立即要走啊,身为宗主,万事忧虑,难得出门一趟,遇见了难以释怀的心上人,不该好好珍惜"    陈平安说了两个名字:"徐铉,李舟。"    贺小凉嫣然而笑,道:"一个管得住手,一个管得住嘴,不会让你分心。"    陈平安默不作声。    贺小凉故作讶异道:"怎么,还是我的错了"    陈平安真是一拳打死她的念头都有了。    贺小凉"善解人意"道:"本事不够,喝酒来凑。你有没有好酒我这儿有些北俱芦洲最好的仙家酒酿,都送你便是。"    陈平安笑眯眯道:"一拳打死贺宗主真是可惜了。我这么胡说八道,贺宗主别生气。"    哪怕能够一拳打死,也要两拳。    贺小凉竟是眯眼而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嘴边,轻轻摇头道:"不生气,你我之间,有了一份姗姗来迟的真心相待,是好事。"    陈平安走出巷子,重新施展了障眼法的贺小凉便与他一起前行。双方隔着一段距离,仍是算不得并肩而走。    陈平安目视前方,街道熙攘,车水马龙,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贺小凉说道:"大概要比你想的晚一些吧。"    陈平安问道:"贺小凉,你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贺小凉笑道:"你不也一样只不过我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你陈平安知道得更晚,所以更不容易。"    两人走出城池,沿着大渎走向北俱芦洲的西海之滨。    陈平安登上一座海边高台,突然说道:"贺小凉,你苦苦追寻的道法,就像是我心中的宁姚,这么讲,可以理解吗"    贺小凉点头道:"当然可以理解,这有何难。但问题是我不想要接受这个结果啊。"    陈平安望向远方,不再言语。    贺小凉犹豫了一下,蹲在一旁,问道:"既然先前顺路,为何不去书院看看"    她其实刚刚从书院离开没多久。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双手轻握,放在膝盖上,双袖自然而然低垂,"陆沉若是因你而死,你会不会去白玉京和三脉各大道观看看"    贺小凉沉默许久,缓缓道:"陈平安,其实直到今天,我才觉得与你结为道侣,于我而言,不是什么关隘,原来这已是天底下最好的姻缘。"    陈平安摘下了竹箱,取出养剑葫,盘腿而坐,慢慢喝酒,没来由说了一句,"大道不该如此小。"    贺小凉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她站起身,提前离开了此地,临走之前,转头对那个背靠竹箱的陈平安说道:"男女情爱,终究小事。"    陈平安淡然道:"这件事,别说是你师父陆沉,道祖说了都不算。"    贺小凉哑然失笑,御风远游。    ————    去年冬末。    在袁灵殿离开龙宫洞天后,御风北上,蓦然一个下坠,去往一处人迹罕至的青山之巅,并非仙家山头,只是灵气寻常的山野僻静处。    在那边,袁灵殿见到了师父与一位女子正在对弈,双方以随手炼化的山根作为黑子,将水运凝聚为白子。    袁灵殿向双方打了个稽首,便站在火龙真人一旁,一眼都没有去看那棋局形势,怕乱道心。    山下没有真正的琴棋书画,因为都在术之一字上打徘徊。    哪怕是山上的诸子百家,九流还分个上中下来着,琴棋书画,操琴斫琴的还好,毕竟得了圣人定论,与功德沾边,此外以书家最不入流,下棋的瞧不起作画的,作画的看不起写字的,写字的便只好搬出圣人造字的那桩天大功德,吵吵闹闹,面红耳赤,自古而然。    火龙真人捻起一枚棋子,轻轻扣在道意为线、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问道:"就只是送了一把恨剑山仿剑"    袁灵殿点点头,"并未多做什么。"    袁灵殿知道师父的用意,因为自己早年也是纯粹武夫,甚至还是以最强金身境跻身的远游境,只不过得了师父指点,便舍了那份馈赠,算是为北俱芦洲积攒了一份武运。到最后以大毅力,舍了武学,专心问道,其间坎坷,犹胜寻常元婴跻身上五境。    袁灵殿知道师父是想要自己指点一下对方的拳法,不过袁灵殿兴趣不大,何况也不觉得自己的指手画脚,真就有用。    趴地峰上,除非是火龙真人明言弟子应当想什么做什么,此外诸多弟子如何想如何做,都没问题。    火龙真人也没说什么,明明他棋局已输,却蓦然而笑道:"死中求活,是有些难。"    李柳说道:"棋盘这么小,有心如此,便是一心寻死。"    李柳随手将山根水运打碎,重归天地,火龙真人也收起了道意棋盘。    火龙真人这才问道:"先前那封被你截下的狮子峰书信,写了什么"    李柳答非所问,说道:"果然如真人所说,还是水正李源寄出,不是让南薰水殿帮忙,也不是不写信,直接将信物送到狮子峰。"    火龙真人笑道:"所以说你既然走了当下这条路,任重道远。不是别人只有一个一辈子,你李柳积攒了那么多一辈子,就一定知道最多,最对。很好,输了棋局,棋局之外,又给贫道找回了场子。"    李柳倒是不介意什么棋局的输输赢赢,棋局内外皆如此,实在是经历太过,她甚至对此生此身,都不是很上心。    更多还是当做一场山重水复的游历。    李柳既然生而知之,知道的,当然更多,不单单是世事,还有以人心勘破的种种人心。    世间道观寺庙的神像多镀金,杨老头便要求他们这些刑徒余孽,反其道行之,先包裹一层人心,哪怕是做做样子,都要好好走一遭真正的人间。    不过李柳如今也有真正上心的事情,比如那场早年打得天翻地覆的大道之争,再次拉开了序幕,李柳偶尔也会想要序幕才开便落幕,教那人此生此世,输个彻底。    火龙真人这次在水龙宗棋局上落子,撇开陈平安不谈,还是有些用意的,沈霖的水到渠成,为水龙宗宗主孙结,说几句水正李源。    可事实上,火龙真人随缘帮助三方渡过各自的大小难关,不假,更希望通过李源开窍后的某些作为,将一些"言语"说给眼前的李柳听听看。    毕竟在"做人"这件事上,哪怕岁月悠悠万千年的李柳,其实始终是晚辈。    可惜李源听不进去,火龙真人也就不愿过多干涉。    袁灵殿有些感慨。    师父在中土神洲那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金甲洲那座古战场的武运异样,其实对于陈平安而言,若将武运一物得手,作为棋局的获胜,那陈平安和中土那位同龄人女子,就是一个很微妙的对弈双方。    因为多出了一个无心的曹慈,愈发复杂。    若是曹慈没有去那处战场遗址,以天下最强五境跻身武道六境的女子石在溪,可能早就已经顺势破境,却没能得到最强二字,因为有身在北俱芦洲的陈平安,境界更加坚实稳固,一身拳意更重。可是曹慈现身后,石在溪战意昂然,争强好胜的心性使然,天赋异禀的她硬生生将武道瓶颈高度拔高了一筹,铁了心要以六境打到七境曹慈一拳,哪怕只有一拳沾身,才愿意破境。反观陈平安,相对女子,他的武道瓶颈,起先高度更高,当然就要拗着性子缓缓破境。    一拖,一缓。    就形成一盘双方遥遥对弈却皆不自知的棋局。    火龙真人只是知道石在溪在神像崩塌的金甲洲古遗址,听说曹慈去往了那处。    便一一推演出了形势与格局。    火龙真人笑道:"石在溪如果全心全意,能够不去想那最强二字,就是一份不俗气的大气象,别的纯粹武夫,兴许是属于心气下坠的坏事,搁在她身上,偏是死中求活,拳意得了大自由。想必这才是曹慈愿意见到的,所以才一直没有离开遗址,主动帮着石在溪喂拳。曹慈虽说如只是金身境,可对于心高气傲的石在溪而言,恰好是世间最佳的磨石,不然面对一位山巅境的倾力锤炼,也绝对无此效果。"    袁灵殿点头道:"石在溪早前真正的瓶颈,不在拳头上,在心头上。"    然后袁灵殿笑道:"其实陈平安只要运气好,继续拖着,别在石在溪破镜前破境,依旧是某个‘当下’的最强六境,照样能够得到了一份武运馈赠。"    "贫道看来,有些悬乎。"    火龙真人盖棺定论之后,转过头,看着这个弟子,"为师让你送钱去凫水岛,就是希望你亲口告诉陈平安这个事实,武夫与武夫,自家人说自家话,比一个老真人与三境修士言语,跑去掰扯那拳头上的大道理,更有意义。为师原本想要看一看,陈平安到底会不会心存一丝侥幸,为了那份武运,稍稍流露出一丝主动放慢脚步的迹象,还是来一个与石在溪方式不同、大道相通的‘死中求活’,当下陈平安将拳练死了,并非是懈怠使然,与人死战厮杀一场场,更是近乎无错,明明已经可以用‘人力有穷尽’来宽慰自己,能否偏偏要在行至断头路的断头巷,还要稚子出拳破巷墙,在自家心气上打出一条去路。"    不过老真人摇摇头,做不到的。    除非那小子自己想明白了,悄然又过一道小心关,才有机会成事。    袁灵殿一脸苦笑,有些愧疚,"是弟子耽误了师父。弟子这就返回龙宫洞天"    火龙真人笑道:"算了,万事万法,顺其自然。你以为说了此事,就定然是好事陈平安定然可以争到一个最强你以为心路之上,次次竭力行走,会没有后遗症一个人,次次事事不认命,自以为追求极致便是好,修行路上,是会死的。争最强六,争了六便争七,得了七,八便该是我的了,八是我的,谁与我争九,是不是该死是不是那大道之争一路行去,咬牙切齿的匹夫之怒罢了。武道何时如此低了"    李柳摇头道:"道理太极端了。"    火龙真人也是摇头,"纯粹之人,就该趁早打死极端理。"    这点道理,袁灵殿没有任何疑惑。    曹慈就做的很好,武学路上,我高我的,却也不拦他人登高,有机会的话,还会帮人一把,就像帮助石在溪砥砺境界。    这也是曹慈在中土神洲能够"无敌手"的缘由之一。    不单单他师父是女武神裴杯的关系,在庇护着曹慈不受上五境修士的意外打杀。不然被覆灭的那个大王朝,仇家可不止一两个上五境修士。杀你裴杯是奢望,杀你远游别洲的弟子曹慈,不会太难,最少是有机会的。    曹慈自己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便是最大的护道人。例如这次与朋友刘幽州一起远游金甲洲,皑皑洲财神爷,愿意将曹慈的性命,到底看得有多重,是不是与嫡子刘幽州一般,看似是财神爷权衡利弊后作出的选择,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曹慈自己的决定。    中土神洲真正的纯粹武夫,大多愿意对曹慈主动给予或多或少的善意,可能是背后闲聊,为这个晚辈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还会亲自出手打消一些危机涟漪。    如何变坏为好,是本事,好上加好,更是能耐。    真正看着世间万物的,不是双眼,是人心。    看待曹慈,只看他有前无古人的资质,只看他身后站着师父裴杯。    这便是眼睛很管用,人心在关门。    李柳大概是习惯了与火龙真人针锋相对,笑道:"这些道理,适用之人不会多。"    火龙真人哈哈大笑道:"就事论事,就人论人,不以人废所有事,不以一件事废整个人,对错是非,便没那么一团浆糊了。"    李柳说道:"难。"    袁灵殿点头道:"师父有理。"    不帮师父,难道还帮外人    何况袁灵殿本就觉得师父更在理。    结果火龙真人笑问道:"那为师就要问你了,你觉得这曹慈,还有如今咱们北俱芦洲的年轻第一人,他们的问心局,在何时何地"    袁灵殿本心上,是习惯了以"气力"言语的修道之人。这么多年的修心养性,其实还是不够圆满无瑕,故而一直凝滞在玉璞境瓶颈上。不是说袁灵殿就是骄纵跋扈之辈,趴地峰该有道法和道理,袁灵殿不曾少了半点,事实上下山历练,指玄峰袁灵殿反而同门中口碑最好的那个,只不过反而是被火龙真人责罚最多、最重的那个。    袁灵殿稍作思量,便笑道:"自然是前无古人的曹慈,遇到了后有来者,站在身边,或是身后不远处,不但如此,后来之人,还有机会超过曹慈,那会儿,才是曹慈本心显露的关键。至于那个只要选择出手对敌就必赢的林素,何时结结实实输了一次,才会饱受煎熬。"    火龙真人点了点头,似乎认可这两个答案,又问道:"那你呢,灵殿,为何破不了境天底下有你这种明明有了仙人修为却是玉璞境界的道门修士吗为师瞪大眼睛,看来看去,都没找到几个。"    袁灵殿说道:"自然是修力有余,修心不够。"    火龙真人笑了笑,"就因为你修行早期,气力太大,想事情太少,破境太快,好像比起太霞、白云几脉的师姐师兄,自己对于道法深处的真意,了解最少还是后来被为师责罚太重,觉得自己即便没有错,也只是没想到,便一直琢磨来推敲去,关起门来好好反省错在何处想明白了,便是破境之时"    袁灵殿点头承认,"确实如此。"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自己是在以无错想有错是不是在那歧路上打转"    火龙真人叹了口气道:"痴儿!世间师父传道弟子,难道就只能帮着弟子指路,走那捷径就不许师父在道路上设置重重关隘,让弟子虽然方向对,行路却难好让弟子问道之心却能更坚定"    袁灵殿破天荒有些委屈神色,"师父道法何其高,学问何其大,弟子不愿质疑半点。"    火龙真人伸手指向这位指玄峰弟子,怒道:"你去问问那凫水岛的年轻人,他小小年纪,有没有那个念头,便是他最敬重的齐静春齐先生,也未必事事道理都对!你问他敢不敢这么想!敢不敢去用心琢磨文圣一脉之外的圣贤道理,却唯独不怕压过最早的道理!"    "灵殿,你要是只觉得天底下的道理,都在师父身上,弟子只能学走七七八八,那徒弟传徒孙,徒孙再传,天底下还能剩下几个道理你袁灵殿连这个都不敢想,辛苦修行六百年,难道光长气力不长道心吗!咋的,为师的趴地峰,需要搬山扛土、劈柴烧炭的苦力,便有了你袁灵殿这一身腱子肉"    袁灵殿瞥了眼师父微微晃荡的两只袖子,小心翼翼道:"师父莫生气,有话好好说。"    李柳拆台道:"袁指玄是说‘不愿’,没说不敢,真人你别光顾着自己讲道理,冤枉了袁指玄。"    袁灵殿差点没气个半死,没你李柳这么帮倒忙的。    师父啥脾气,他袁灵殿最清楚不过。毕竟袁灵殿挨过的揍,是所有弟子当中最多的,他袁指玄自称趴地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愿比那不敢更糟糕!不敢不敢,到底是想到过了,只是尚未走出去罢了。"    果不其然,火龙真人怒气冲冲,最终冷声道:"去桃山石窟闭关个十年,想明白了再出关!"    袁灵殿沉默片刻,随即心中哀叹一声,十年倒也没什么,打个瞌睡,闭眼又睁眼,也就过去了,只不过没面子啊,师父这趟远游,一出山一返回,结果唯独自己需要卷铺盖从指玄峰滚去桃山石窟禁足,那白云、桃山两位师兄还不得隔三岔五就去石窟外边,悠哉悠哉煮茶对饮还要问一句他渴不渴    袁灵殿突然灵光乍现,轻声道:"师父,弟子与山峰约好了,挑个时候,要一起下山,帮他了去一桩心愿。"    火龙真人不再绷着脸色,微微一笑,嗯了一声,神色慈祥道:"虽然是自己的错,却不与自己有胜负心,有师兄可以帮忙,就绝不含糊,表面上承认人身小天地。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010px0;border-radius:3px3px;border:1pxsolidf2f2f2;}。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3px003px;line-height:22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10px;height:40px;width:40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float:left;}。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p{margin:0;}@media(max-width:768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show-pc{display:none;}}。show-app2-content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3px3px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relative;line-height:22px;}。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身小天地不如外边大天地,事实上却是人心不输天心,这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澄澈心思,很好,很好。既然如此,灵殿,你就不用去桃山石窟了,待在山峰身边,用心为师弟护道一程,切记不许泄露身份,你们只在山脚游历。"    袁灵殿打了个稽首,"师父放心便是。"    哎呦喂,这会儿该轮到白云桃山他们羡慕自己了吧。    袁灵殿生怕师父一个反悔就要收回承诺,立即化虹远去。    李柳说道:"袁指玄已经想明白了。下山一趟,归山之日,应该就是他闭关破境之时。"    火龙真人点头:"所以去不去桃山石窟面壁,根本无所谓。"    火龙真人要以袁灵殿最能够接受的道理,循循善诱,为其传道解惑。    不然火龙真人只是以师父指点弟子,以飞升境巅峰传道玉璞境,不是不可以,但是用处不大,也会隐患重重。    道理,不是几句话那么简单,而是听者听过之后,真正开了心扉门,在别人那三言两语之外,自己思量更多,最终得了个大道契合。    李柳笑道:"袁指玄悟性很高的,你要是不故意压着他的心性,有希望更早跻身飞升境。"    火龙真人感慨道:"没办法,这小子先天性情太跳脱,必须压着点他,不然趴地峰会树大招风,这都是小事了,一旦袁灵殿破境太快,除了自身心境差了点火候,其余师兄弟,难免要坏了些许道心,这才是大事。一个火龙真人,就已经是一座大山压心头,再多出一个袁指玄,是个人,都要心里难受。再者趴地峰没有必要,只是为了多出一个飞升境,就让袁灵殿急匆匆冒个头,该是他的,跑不掉的。不然贫道将来哪天不在趴地峰了,以袁灵殿的脾气性情,就要自己主动揽担子在身,他修心不够,其余几脉师兄弟的道理,就要小了,言者听者,都会下意识如此认为,这是人之常情,概莫例外。一座仙家山头,乌烟瘴气,府邸腐朽,一潭深却死之水,就是规矩落在纸上,搁在祖师堂那边吃灰,没能落在修士心上。"    李柳说道:"任何一位开山之祖的规矩树立,至关重要。"    火龙真人点头道:"那当然,例如剑仙白裳之流,都有各自的立身之本,自然会按照白裳他们的想法去开枝散叶,开花结果,能够成为宗字头仙家的,谁没有自己的一套完善规矩,关键就看谁更细水长流,户枢不蠹,藏风聚水。不过在师父指路、弟子走路这件事上,贫道的趴地峰,当得起世间少有这个说法,现在就缺个能够帮助趴地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李柳笑道:"张山峰"    火龙真人说道:"只能说山峰希望最大,但是我希望袁灵殿他们这些师兄也可以做到。不过贫道看待趴地峰内外弟子徒孙,给予人人希望,各有不同,不是说山峰成就有望最高,便瞧不见其他人了。"    李柳摇头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成一位地仙修士,玉璞境宗主,愿意有此想法吗"    火龙真人笑了笑,反问道:"贫道何曾强求别家山头如此想了"    最后火龙真人沉声道:"但是你要清楚,如果到了贫道这个位置的修士,若是人人都不愿如此想,那世道就要不妙了。"    李柳笑容玩味:"不妙"    火龙真人说道:"你我对弈的小棋局之上,输你几盘,哪怕千百盘,又算什么。但是世道棋局,不是贫道在这儿说大话,你们还真赢不了。"    李柳微笑道:"我们无所谓啊。"    火龙真人说道:"巧了,我们有所谓。    李柳就要动身去往龙宫洞天。    北俱芦洲已经到了官子阶段,狮子峰,大源王朝崇玄署杨氏,还有水龙宗,都是棋子,其实更多棋子是她的无理手,说没也就没了,最终只留下一些按照规矩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所剩不多。    济渎灵源公和龙亭侯,她只能取得其中一个位置。    原本南薰水殿沈霖与济渎中祠水正李源,只看身份,谁都有希望跻身这个无比尊崇的水神高位,甚至还是李源更加顺理成章才对。    只不过李柳"无所谓",是她的事,你小小水正也无所谓了千百年,算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火龙真人乐意与李源多聊几句,在先前棋局开始的时候,还说了几句,她此次去往龙宫洞天,就要一巴掌下去,让李源金身粉碎,化作水运重归济渎了。换一个愿意对水龙宗倾力庇护的新水正,水龙宗只会更加感恩戴德。    火龙真人突然说道:"李柳,咱们新开一局,你投降输一半,如何"    李柳当然不愿意再多下一局棋。    本就是火龙真人故意在这边等待袁灵殿,然后无所事事,拉着她下盘棋罢了。毕竟一位飞升境巅峰修士的修行,都不在本心上边了,更别提什么天地灵气的汲取。    火龙真人很多看似脚踩西瓜皮、走到哪说到哪的言语,其中意思,既是点拨弟子袁灵殿,也是以朋友的身份,与她李柳挑明一番,梳理趴地峰大小脉络,帮助李柳多看些人心。不过这是火龙真人第一次直截了当,当面挑明双方亦敌亦友的真实关系。    随后便有了李柳的那趟重返龙宫洞天。    又有了李源得了一块"三尺甘霖"玉牌、沈霖却得到一个未来济渎灵源公神位的最终结果。    沈霖不敢置信,李源更是捶胸顿足。    至于李源知不知道自己原本必死无疑,济渎中祠到时候会有人冒名顶替他这位水正,只不过他是被火龙真人救了一命,那块螭龙玉牌也是因为陈平安才得手,可能李源至今还蒙在鼓里,浑浑噩噩。要说如此不好,李源终究所做不多,便好像躺着享福,做了奉命行事的几桩芝麻小事,白白得手了一块凝聚香火的玉牌,要说好,却又因为千百年来一贯听天由命的无所作为,失去了未来北俱芦洲水神首位的灵源公神位。    ————    火龙真人留在山巅,独自一人,想起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事,还挺糟心。    有趴地峰自家的,也有脚下这座北俱芦洲的,更有整个浩然天下的。    老真人一想这些,就要犯困,先前一跺脚便从趴地峰来到此处,这会儿又一跺脚,便返回了趴地峰山巅。    自个儿这一瞌睡,趴地峰便能下场雪,让那些小家伙们打雪仗乐呵乐呵。    张山峰在广场上蹲着,身边围了一大圈的师侄辈小道童,大多是新面孔,不过张山峰与孩子打交道,从来熟稔。年轻道士这会儿在与他们讲述山下斩妖除魔的大不容易,小家伙们一个个听得哇哦哇哦的,竖起耳朵,瞪大眼睛,握紧拳头,一个比一个身临其境,着急哇,怎的小师叔只讲了那些妖魔的厉害,手段了得,还没有讲到那桃木剑嗖嗖嗖飞来飞去、大快人心的妖魔授首呢    张山峰停了说书,抬起头,笑道:"师父,回了啊"    小道童们一个个神采奕奕,向那位祖师爷爷打稽首行礼,其中一个胆儿大的,偷偷拽了拽小师叔的道袍袖子,张山峰环视一圈,一个个使劲点头,朝他使眼色。    张山峰便说道:"师父,山下可都快要过年了,大冬天不下雪,不像话。"    火龙真人走到他们身边,伸手摸着一个小道童的小脑袋,笑道:"那祖师爷爷努把力,打个盹儿睡梦中与老天爷求场大雪"    这些个童心童趣的小道童们,齐刷刷小鸡啄米。    祖师爷爷一瞌睡,山上才会下场雪。    这是趴地峰师父那一辈,还有岁数更大的师兄们,口口相传下来的老规矩了。    火龙真人对张山峰笑道:"袁师兄回山后,会与你一起下山去还愿。"    张山峰愣了一下,"此事我是求那白云师兄的啊,白云师兄也答应了的,没袁师兄啥事。"    火龙真人笑骂道:"这个小王八蛋,连自己师父都坑骗。"    小道童们一个个张大嘴巴。    祖师爷爷也会开口骂人    火龙真人有些无奈,走了走了,找地儿睡觉去。    张山峰便开始帮着师父收拾烂摊子,对那些小家伙们语重心长道:"莫要学你们祖师爷爷随便骂人。"    一个小道童双臂环胸,气呼呼道:"山上就数祖师爷爷辈分最高,骂人咋了。"    张山峰一把拧住这个家伙的耳朵,轻轻往上一提,小道童哎呦喂一声,赶紧踮起脚跟,开口求饶道:"小师叔莫要随便打人,我晓得错了。"    张山峰笑着松开手后,小道童便气呼呼道:"我师父说了,如果不尊敬长辈,就要屁股开花。小师叔你小心点。"    张山峰蹲下身,开始继续说那个山下故事。    那个小师侄听得很聚精会神,突然埋怨道:"小师叔,山下的妖魔鬼怪,就没一个好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祖师爷爷,还有师伯师叔们,怎么就由着它们做坏事嘛"    张山峰笑了笑,"这个啊,当然是有说法的。等我朋友来咱们家做客了,小师叔就让他说给你们听,在他那儿,有趣的山水故事茫茫多。"    一个小道童使劲摇头道:"我觉得肯定不如小师叔讲得好!"    张山峰晃了晃手,笑容灿烂道:"尽瞎说些大实话。回头下了雪,一起打雪仗,小师叔与你结盟。"    那个小道童立即拒绝,"休想!"    听师兄们讲每次打雪仗,就数小师叔被雪球砸得最惨,因为个儿最高,跑得快,就算被砸了也不会生气。    张山峰伸手扯了扯道袍领口,一本正经道:"敢不尊敬小师叔就不怕被你师父打得屁股开花"    那个小道童皱着小脸,轻声道:"师父去年走了。"    张山峰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那个小道童,轻声笑道:"其实没走呢,你不还记着师父吗"    小道童低下头,红着眼睛,嗯了一声,"师父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讲的。要我莫哭,说只要惦念着师父,师父就没走,不用经常惦念,偶尔想起就很好了。还说等到我什么时候想起师父,不那么伤心了,就是长大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下山去斩妖除魔。小师叔,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了,都一年多了,我还是伤心得很啊。"    张山峰想了想,还是没能说些什么安慰言语。    小时候,日子好像是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过去的。    大一些,一个月一个月,便过了每一年。    如果成了山上的修道之人,境界高了后,十年百年,好像都会转瞬即逝,能记住多少个身边人又有几人,能算身边人    张山峰曾经问过师父很多问题,可是火龙真人很多时候,都只说问题没有答案,问题本身就是答案,许多看似答案,就是下一个问题。    张山峰没觉得师父是在敷衍自己,所以自己就能更加茫然。    师父道法高不高    当然不高。    因为师父的道法不在山上,天上,在山脚的人间。    一个小道童好奇问道:"小师叔,想啥呢"    张山峰刚要说话。    有个小家伙便轻声道:"肯定是在偷偷想念山下的漂亮姑娘了呗。"    另外一个小道童便来了一句,"尽瞎说些大实话。"    张山峰呵呵一笑,"先前那个斩妖除魔的山水故事暂且不表,且听下回分解。小师叔先与你们说个更精彩的压箱底故事。"    不曾想有个小道童立即与同伴们说道:"别怕,小师叔肯定是想拿鬼怪故事吓唬咱们。"    张山峰看着这拨一个比一个机灵伶俐的小王八蛋,身边当下这一圈小道童,比起下山前的那些个小师侄们,好像更难伺候啊。    张山峰只好拿出杀手锏,高声喊道:"师父,咋个还不下雪嘛。"    老真人正坐在远处崖畔打盹,开口笑道:"上个茅厕,不还得先吃饱饭。"    所有小道童都可怜兮兮看着这位小师叔,觉得小师叔脑瓜子好像不太灵光唉。    张山峰站起身,"罢了,教你们打拳。"    嘘声四起,全跑光了。    不下雪,没故事,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山上野果,各家师父也没让谁屁股开花,小师叔便没啥用处了嘛。    张山峰突然发现一个小家伙停下脚步,没走。    张山峰已经心满意足,笑着招手道:"好好好,小师叔就教你一人拳法。"    那小道童嘿嘿一笑,嘴上哼哼哈哈,打了一通王八拳,然后撂下一句"小师叔学会没"就跑路。    张山峰挠挠头。    这拨小师侄贼滑头,小师叔带不动啊。    ————    黄昏时分,狮子峰山脚的市井小镇。    一位青衫竹箱行山杖的年轻外乡人,走入一间生意不错的布店。    一位正在招呼客人的妇人转头瞥见了有客登门,笑道:"哎呦,这位小俊哥儿,给你媳妇挑选绸缎来啦,做一件好看衣裳"    陈平安用家乡方言笑道:"柳婶婶,我叫陈平安,家住泥瓶巷。"    妇人愣了一下,"我家槐娃儿经常念叨的那个陈平安"    陈平安点点头,手里拎着些大包小包的礼物,都是小镇店铺置办买来的。    妇人赶紧撇下手头的生意,让几位家境优渥的小镇妇人自己挑选布料,给陈平安拎了条长凳,招呼道:"坐,赶紧坐,李槐他爹上山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做不得准,不过只要山上没那些个狐狸精,最晚天黑前肯定滚回来,不过要我看,真有那成了精的狐魅,也瞧不上这木头疙瘩不是也就我当年猪油蒙了心,才瞎眼看上他李二。"    妇人坐在长凳那一头,与这个陈平安半点不生疏,"泥瓶巷,我晓得,离着铁锁井挺近的,人不多的小巷子,巷尾巴上有个年轻寡妇,生得比我稍稍差些,离着泥瓶巷不远,杏花巷的那个马神婆,你应该知道的吧这老婆娘,年纪越大,那张嘴巴越阴损,啧啧啧,要我看,都能把死人说活,泥瓶巷顾家小寡妇,可都吵不过这老婆姨。"    陈平安将那些礼物轻轻放在柜台后,已经摘了竹箱放在脚边,斜放行山杖,侧着身子,安安静静,耐心笑着听这位妇人念叨着家乡事。    妇人突然一拍大腿,"我家李柳这没心没肝的,你见过没应该还没有对过眼吧,唉,陈平安,你是不知道,咱家这闺女,造了反,这不给那山上的神仙老爷,当了端茶的丫鬟,立马就忘了自家爹娘,时不时就往外跑,这不就又好久没回家了,反正真要给外边油嘴滑舌的拐骗了去,我也不心疼,就当白养了这么个闺女,只是可怜我家李槐,便要指望不上姐姐姐夫了。"    陈平安与妇人笑着说道:"李槐读书会有出息的,我知道李槐,读书不快,但是有后劲儿,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心好,随叔叔婶婶,都心善,这可不是书上读出来的。加上李姑娘如今成了山上神仙,衣食无忧,最少不用,相信将来一定可以找个说得着一家话的好人家。真不是我在这儿说客套话,柳婶婶就是有福气。咱们这些市井人家出来的,过日子,总归是往后些看,才分得出高低,今儿添个瓶瓶罐罐的,明儿攒出张八仙桌,慢慢往自家添物件,一件一样的,日子自然也就殷实了。"    妇人眉开眼笑,这后生,瞅着俊,还这么会说话,而且不是那啥花里花俏的漂亮话,都是连她都觉得在理的实在话。    再说了,能够一路那么用心护着李槐,人能差到哪里去虽说瞧着衣装模样,这个家乡后生,不像是富贵发迹了的那种人,但是只要人老实,不是李槐姐夫的时候,都能对李槐那么好,以后成了李槐姐夫,那还不得更加掏心窝子,可劲儿帮衬李槐    不如撮合撮合陈平安跟自家闺女妇人一想到这茬,便开始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重新打量起了这个远道而来的年轻人,不错不错,把拾掇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心细、会体谅照顾人的年轻人,真不是她对不住书院那个叫林守一的孩子,实在是妇人总觉得两人隔着这么远,大隋京城多大多热闹一地儿,怎会少了漂亮女子,林守一若是哪天变了心意,难不成还要自己闺女变成老姑娘,也没个婚嫁李柳这丫头,随自己这娘亲,长得好看是不假,可妇人却晓得,女子生得好看真不顶事儿,一不下心就找了个负心汉,原先脸蛋儿越好看,就越糟心,心气又高,只会把小日子过得稀拉,隔个七八年,估摸着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她越看越欢喜,还真不是她善变,那个早年经常给家里帮忙打杂的董水井吧,当然是老实本分的,可她一早便总觉得差了点意思,林守一呢,都说是那读书种子,她又觉得高攀不上,她可是听说了,这小子他爹,是当年督造衙门里边当差的,官儿还不小,再说了,能够搬去京城住的人家,大门槛儿,能低了去李柳真嫁过去了,这么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傻闺女,还能不受气将来可莫要李槐跑去串个门,都要被看门的给狗眼看人低吧    陈平安哪里能想到这位柳婶婶在打什么算盘,见这位长辈笑着不言语了,怕冷场,他便主动拉着家常。    陈平安突然转过头,再收回视线,笑道:"婶婶,李叔叔回了。"    妇人探过身子,往大门外一瞧,还真回了,笑道:"也到了吃饭点儿,婶婶这就给你做顿家乡菜去。"    妇人站起身,习惯性大嗓门吼道:"李二!"    一个汉子立即小跑起来。    妇人埋怨道:"没见陈平安到咱家里了回个家就走得磨蹭半天,出门跟外边地上有钱捡似的。"    李二笑着跨过门槛,"来了啊。"    陈平安已经站起身,喊了声"李叔叔"。    妇人见李二打算坐在自己位置上,怒道:"买酒去啊,是不是攒着私房钱,留着给那些狐狸精买胭脂水粉啊"    李二闷闷道:"我兜里从来没钱的。"    妇人重重一拍柜台,"自己从抽屉里拿钱,赶紧去买两壶好酒。买过了酒,就让陈平安住那间给李槐准备的屋子,想想看有没有缺的物件,买酒那会儿,一并买齐全了。"    转头望向陈平安的时候,妇人便换了笑脸,"陈平安,到了这儿,就跟到了家一样,太客气,婶婶可要生气。"    陈平安笑道:"不跟婶婶客气,一盘冬笋炒肉,必须得有。"    妇人笑道:"有,必须有。"    李二拿了钱,与陈平安一起离开铺子。    都是街坊邻居和乡里乡亲的,又是狮子峰脚下,不用担心铺子没人看着就出事。    两人走在逐渐冷清起来的街道上,陈平安轻声问道:"李叔叔,你知不知道福禄街李希圣,就是李宝瓶的大哥,如今在北俱芦洲哪里"    李二说道:"知道,此人先前带着一位比较古怪的伴读书童,拜访过我这边。回头与你细说。"    陈平安松了口气。    不然自己还真不好找。    李二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最后望向某处,皱了皱眉头,然后递出一拳。    整条大街,就只有陈平安依稀察觉到一点迹象。    估计就算有人在附近刚好瞪大眼睛瞧着李二,都没本事看到李二出拳。    然后在极远处的云海中,便响起了一声小镇这边都听得到的沉闷炸雷。    出拳过后,李二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李希圣让我告诉你,去找他之前,必须先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他送你那桃符,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随手之举,当然,最后你没收下,随后他便为落魄山竹楼画符,是了断一桩与你戚戚相关的不小因果,所以李希圣要你无需感激,若是做不到,便不用找他了。"    陈平安点头道:"好。"    李二到了街角一处酒肆,掏钱与掌柜买了两壶最贵的酒水,道:"沾你的光。"    一位年轻酒客笑问道:"李二,你家李柳没下山啊该不会李姑娘是在山上神仙府邸呆惯了,就瞧不上山下的狗窝了吧"    李二没搭理。    回去路上,李二点头笑道:"你这第六境,很结实。"    陈平安在李二这边,不会有太多的忌讳,说道:"在济渎东边些的地方,被顾祐前辈指点过三拳。"    李二嗯了一声,不过很快说道:"三拳还是少了点。"    陈平安说道:"没办法,当时顾前辈要赶去赴约,与猿啼山嵇岳前辈捉对厮杀。"    那场架,李二没去凑热闹旁观。    因为没啥必要。    李二便说道:"没关系,我这儿不缺桌上的饭菜,拳头也有。"    陈平安想了想,"吃饱饭菜再说吧。"    李二难得露出认真神色,转头问道:"我得先知道一件事,求个什么最强二字"    陈平安摇头笑道:"练拳第一天起,就没求过这个。期间因为别人的关系,也想过最强与武运,不过到最后发现其实两者并不是打架关系。"    李二继续看着陈平安。    陈平安继续说道:"如果只靠自己练拳,无论是心气,还是气力,自身拳意都到了极致,那么此事,既然认识李叔叔,当然可以外求一次。我无所谓武运,但是我必须以更重的拳意破境。简单说,就是这个金身境,必须是我陈平安体魄极致之上的金身境。我只争求这个。"    李二没有说什么练拳事,而是咧嘴笑道:"你这个客人不吃饱,你柳婶婶也不答应啊,她不答应,我都不敢下桌收拾碗筷。"    陈平安轻轻笑道:"真好。"    李二这才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吃饱喝足,喂拳之后,再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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