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天高自己便是流民,说来的消息比蒋生荣打听来的更详细。他神色似乎有些迟疑,左右打量一眼周围。我了然。这是怕周围不安全。“你放心,周围都是我的人,但说无妨。”见状,他也不作犹豫,直接开口:“去年秋,上安县及其周围一地突发水灾,来势汹汹。。。。。。”他眼神一颤,似乎想起那时的可怕场景:“很多人都是在夜间被活生生淹死了。”“到处都是哭嚎和悲痛之声。。。。。。”他声音低落下来,脸色微变:“水灾过后,百姓死伤过半,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了,可还没收成的庄稼全被淹死,眼瞅着今年几乎颗粒无收,不少人家勒紧裤腰带,朝富商地主家借了点粮。。。。。。”严天高语气一顿,像是想起什么愤恨之事,忍不住双手发颤。闻言,我正色几分,肃穆地看着他:“继续说。”看来这事与那些人沦为流民有很大关系。他道:“是。。。。。。”“那些地主富商当时看似宽容大度,以略低的利息将粮食银钱借给我们,可后来。。。。。。”严天高咬牙切齿道:“后来他们私下篡改了借据,把要还的银子翻了数倍,如何还得起?”“不少百姓卖了田才还了个干净,就怕那群人把自家的姑娘给卖到窑子里去!”“他们也被那群地主富商驱逐,这便被迫、沦为流民。”闻言,我眉头皱得越发紧。“你们可曾向官府揭发此事?”严天高突兀笑了一声,笑声十足讽刺。“大人,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的好心。”他低声道:“那群人,简直就是一丘之貉。”“有百姓揭发了这事,被他们直接。。。。。。乱棍打死。”“岂有此理!”我怒而拍桌,猛地站起身。“他们好生嚣张,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不成,竟然如此草菅人命!”严天高难掩嘴角的苦笑。“大人,在这,皇帝都不爱管的地方,那些官员沆瀣一气,自然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岭南之名,他们也是听说过的。都说这边是最蛮荒、最穷困之地。不少到这当官的,都是被皇帝老爷厌恶,才扔到这来。可对于当地百姓而言,他们虽然知道皇帝不喜欢这个大官,可、可这个大官对他们却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其实我心中也了然。就如刚刚那个驿丞。他未必就如面上那般待我恭敬。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贬来的官,也远远高于他那小小驿丞。他自然不敢放肆。严天高突然郑重跪下,朝我磕了一个头,而后抬头看着我:“大人今晚之举,可见大人心系百姓。不论大人之后如何行事,还请大人小心谨慎为妙。”我眼神微眯,打量他一眼。“你很——聪明。”“也能看得出,我不屑与那群人为伍,更不会欺压百姓。这是在以进为退,想要我出手解决他们?”我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意图。严天高一笑,脸色还憔悴苍白着:“大人聪慧,小人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若是可以,谁人愿意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他长叹一口气,悲切地反问道。“这一路上,原先跟着的人远不止这些,可。。。。。。”“可更多的人饿死、累死、或是病死,倒在路边,不过随手挖个土埋了,再抹把眼泪上路。”“原以为能找到一处愿意收留我们的地方,却不料接连驱赶,幸好遇到了大人、幸好。。。。。。”他咬紧后槽牙,眼中含着热泪。“我这里也不是叫你们白待的,有事情会交代你们做。”他应道:“这是自然。”我闭上眼,微微沉思:“现在,说说你的事?”闻言,他一愣,随即低头解释道:“小人原先为上安县内一家富商少爷的护卫,水灾发生后,我满心不忿,曾质问那富商老爷,被他迁怒,贬出府。”“无处可去,便与那些百姓一同上路。”听完他说的话,我点点头,不置可否。而后,我摆手道:“时间不早了,你还有伤在身,赶紧去休息。”“有些事情,等明日再好好商议一番。”闻言,他捂着作痛处起身,恭敬地朝我行礼后,才缓缓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目露沉思。严天高。。。。。。